他还在慷慨激昂说着政治。十年离乡,眼睛和心绪却从来不曾离开过这片土地。另一个岛国四季如秋的风无法降温他的家国情怀,那一份烈性情还是吐着火舌的凤凰木,对家国的现实不留面子的纵情燃烧。
屋檐外的雨下成画蛇添足的连续剧,长命得令人烦躁,最初的凉意经营起来的畅快,早已不堪烦躁而消融。远处的街道也减速成病态,仿佛一切都没了精神。哦不,唯一抖擞的是野草,借助雨势恣意拂逆人们的意愿,把风景搞得杂乱无章。
天空已经闭关三天,灰云一直重重压在城市上空,云朵全被染上灰黑。偶尔放晴,阳光从厚云的缝隙间挤出吸一口气,只是片刻又被排挤了,雨又再来。
过了八月,九月这岛就起风了,雨季也在此时酝酿凝重的情绪,开始为一年的最后一季营造送别的氛围。只是今年的天空似乎特别犯愁,没来由的连绵雨把景色下成糊了妆的脸,半个九月就在潮气里发霉。
热咖啡在凉风里冷得快,我喝下酸苦的最后一口,看来大雨是横下心要吞下这座城市,雨势不减反增。他还在激昂之处,痛骂政客的无能与贪腐,我的心头其实有丁点烦闷,反胃的感觉一直劝我别再听下去。
突然想起连月来累积的旧报纸,累积成不堪其扰的高度,占据办公室一个角落。起初只是随手搁在那里,然而日积月累下来,旧报纸像瘟疫蔓延般,占去越来越多视线范围,终于显得十分碍眼。想尽快卖给收旧报纸的,顺便把那些肮脏新闻也一并卖掉,换三几块钱吃一碗面也好。偏偏很长一段时间,窗外一直没传来收旧报纸的声音,朋友戏谑说连他们也不想收这几个月的旧报纸。
我终于忍不住宣布先行告辞。走到离车最近的屋檐,透过绵密的雨丝望去,还是嫌车子离得太远。深吸一口气,用最快的速度箭步如飞朝车子奔去,开门上车,发丝滴落的水珠弄湿了眼镜片。我的速度终究躲不过大雨的追杀,衣服整整湿了一大片,但总算上了车。
雨水在我的车镜上迅速游成一条条蛇,透过朦胧的镜子,我发现店屋后的窄小梯级上,瑟缩坐着一个乞丐,湿透的头发纠结成一团一团,与褴褛的衣服相呼应。他呆视着天空,眼神里透着一丝很深的诡异,仿佛也对这场旷日持久的雨充满控诉。
扭开收音机,恰巧是新闻时段,女主播用优美的声音播报谁的丑闻,和一组选举数据,昭示着政治气候的不安。我跟着前车慢驶,窗外的雨好像小了点,但远方云还是很厚黑,看来雨势还要转大。偶尔还是有一只不安于室的鸟,冒雨从闪电下掠过,那啁啾的声音恍若隐隐可闻。
转台,陈奕迅在唱〈然后怎样〉。
豪雨如粉,把前路搞得白蒙蒙一片。车子在路上转了两圈,才开始纳闷为何急着离席。其实空空的脑袋里没有设定任何方向,尤其在瀑布般的雨势中,方向感因畏惧而瑟缩,丝毫对下一站理不出头绪。
最后选择回到公司。雨天太长,空气里滋长着寒意袭骨,发丝犹湿,那被带入屋内的雨水穿过头皮开始为我制造头疼。
不客气的泡了一杯热浓咖啡,然后抱着杯子我就靠窗瘫坐。这窗是我办公室最重要的部分,窗外养着几棵老树、一片草地和一间老屋,从二楼的视角望去,俯仰皆宜,各有精彩。平时伏案工作,一旦倦意袭来,我只需抬头左望,一片充满生气的绿意就飞奔而来。
此刻,我的一窗风景全湿透,在狂风中凌乱。这风雨连天的季节,把一幅绝好景色搞糊了。我特别牵挂那几棵修长得几乎可以触摸蓝天的老树,唯恐它们不敌疾风而晚节不保。
桌面上搁着今天的报纸,头条的粗黑体又是比这雨天更长的权力斗争肥皂剧。我眼角瞄了一眼,就索性把头版抽下,翻开娱乐版,看大小明星各出宣传奇招,倒也妙趣横生。有时,天下大事看多了,心烦。
想是下手太狠,浓咖啡随着温度下降,成了味觉沉重的负担。隐身在咖啡浓香背后,靠烫热隐瞒味觉的酸苦,渐渐露出真相。相对于上半杯的勾魂摄魄,下半杯只剩微热的咖啡再也无法取信我的味觉。
把咖啡杯搁下,再隔窗看雨,显然雨势转弱,但乌云仍厚厚囤积在天空,看来这雨的命还长着呢!
雨季的黄昏跳过夕阳无限好这一章节,直接天黑。晚饭桌上,我草草了事,然后就躲入睡房,翻阅了两首诗就无以为继。郁闷的雨天,已经在我的意志撒上霉菌,凡事不起劲。我发现自己甚至成了晴天症候群,时刻盼望着放晴,却又信心缺缺。
躺在床上发呆,只是片刻,黝黑的窗口外又低沉的传来雨势转大的讯息。屋瓦上溅起的水花,直接打湿我的愿望,看来明天还是风雨,晴天依然无期。
房门外的声息,透过有限的门缝细微传来——新闻播报着最新的乱局,夹杂着母亲埋怨衣服老晒不干的唠叨。睡意在脑袋中膨胀,梦境开始架构场景,他竟然又出现了……
还是慷慨激昂,为了马来西亚的明天,论文般的解构分析。背景,还是雨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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