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窄路相逢等一等



我家附近有一条小路,是我偶尔会抄的捷径。那原是一排房子前面的死巷,前些时候巷尾好像有个发展计划待进行,特意修了路,就把这条路通了。

小路大概只有百米,而且真的很小,仅容一车的宽度。尤其有两个转角,基本上无法迁就,一车通关,万车必闪。车多的时候我是不走这条捷径的,等待耗时,还不如兜个远路省时。

日子久了,我发现这条路有个“优点”——可以锻炼君子风度。基本上从这里穿越的司机,都知道窄路的规矩,车速得放慢,远远看到转角有车影闪过,或夜间有车灯照过,就准备慢速或停下。对方也会有这等默契,于是自有一方会让路,大家错身时挥个手道谢,也算是萍水相逢的招呼。经过那么多次,我几乎未曾听过谁鸣笛了。

路过此路,我常常想起台湾太鲁阁国家公园的崎岖山路。依山势而建,蜿蜒如蛇的山路,有时通向深幽,转个弯又见磅礴大山,或者对面山头倾泻而下的千丈瀑布,提醒你车轮旁边是万丈深渊,可不能闹着玩。

太鲁阁山路之险峻是出了名的,九转十八弯,而且顶上是直插入云的峭壁,无处不见小心落石的警示牌,看得心惊胆颤。偏偏有些大于九十度的转角,也窄得难以两车并行,除了得依赖山崖旁树立的镜子,驾驶者的谨慎和耐性也很重要。

每到这样的路段,大家或鸣笛告知,或者打出高灯提示,实在过不去的地方,也一定有一方让路。如此窄路相逢,任何粗暴莽撞,都可能葬身深渊。因此这里有一堂生命课,叫爱人如己。

山路也经常封路管制,意思是山路有状况,或许是落石,又或者更严重的山体滑坡。猜想修路公司必须像消防员,随时待命,一有事故就要立刻赶赴有关段落展开维修,而且进度要快。听导游司机说,一般管制是十五到三十分钟,时间到就暂停工程放行十分钟左右,也是一边的车子先行,而后再轮到另一个车道的车子。放行时间一过,再封路,继续抢修。

有一次,我们遇到长达两小时的管制,从下午等到天黑,从高处望着呈S字形的车龙绵延数公里,无奈。偏偏那个段落通讯不良,无法上网,加倍无奈。然而这数百人,或者上千人,也就这样静静等着,不闻鸣笛。

也是那一次,我从焦躁到平静,从不停往远处探望,到后来安静望着星空。车厢里多数人都在打盹,没有谁在说话,我突然觉得这样很好。我们无法为什么而忙,也无法和虚无的网络对话,我们被关到宇宙的某个黑洞,当然还好我们不孤独,不寂寞。

等待被拉长,而且拉得很长,就像童年时盼望长大的日子那么长。由于等待太长了,长得我们都习惯了它,我们反倒可以心平气和的,在等待中自处。时间并没有被浪费,它在思考中过去,在看星星时过去,在望着远方的车灯如龙时过去,在搜索谁的鼻鼾声中过去。当你可以静心以五官察觉这些小事,又懂得自找乐趣,你并不觉得时间被浪费了。

这个奇妙的体验,后来下山入城,乃至旅行结束回到本来生活的地方,又开始忙碌起来后,在我的印象里却不断回旋。平生难得一闷,竟然不觉得闷,这里头可有禅机?

心出不了门,叫闷。心回不了门,难道不闷?多数人在忙碌中失去平静下来的能力,心是浮动焦躁的,快乐也就难求了

能安然等待,不急于求成,这原来也是重要的生存能力。

刊登于 09-05-2018 星洲日报【星云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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